「心•景」
透視中國當代繪畫的永恆性
序
心與景:心性與心靈,景色與風景。心與景的結合參照了傳統,重新思考宋、元、明時期的文人畫如何呈現出有別於宋明儒學的另一種可能性。董其昌的名言:「以境之奇怪論,則畫不如山水;以筆墨之精妙論,則山水決不如畫。」,指明了心性修煉與自然景色的豐富性以及相互增補的必然性。
「心 ‧ 景」藝術家聯展探索傳承的精神維度。參展的藝術家以包容的心胸「景隨心畫」,細味中國傳統文化的氣韻和魅力,不論是於當下的語境再創造唐宋詩詞的意境、藝術家借文人山水畫的氛圍暗喻孤身的心境和堅毅的個性;或者是以詩情寫意散發精微而凝練的詩意情懷;或古今一體、或東西交融,在傳統的文化中求極致,從西方的藝術文明中提取靈感,在時代的精神中鑄靈魂。
在筆法上,從自然之中,從遠古的刻寫之中,從書法與山水畫之中,從毛筆的吸納,水與墨的吸納,水墨與毛筆在宣紙上的吸納滲透滲染暈化,即在變化不定與書寫順應之間打開一種張力,因為這個書寫的張力需要持久的人文修養,需要更為細微的能量轉換,不是西方的可見與不可見的張力,而是通透與否。
在過去數月,筆者與夏可君博士在電郵書信中交流,他借「心 ‧ 景」分享如何展開「三層面」的看:『第一層,「看」- 確實看著,似乎看到了什麼。第二層,「看非看」- 其實並沒有看到什麼,是心在看,心如何看?心如何打開一種不是看的看?超越感官,超越視覺,一種遊走的,拋開了規定的,隨心所欲地遊走的動作之看。是看本身之看。第三層,「非不看」- 其實還是在看,但這個看,是調節到了一種新的看視上,是看虛,是看虛空與虛無的到來與敞開。如同莊子心齋的:「聽之以耳」,「聽之以心」,「聽之以氣」,唯道集虛,那個虛位上的虛待之看,才是第三層的。因此,心 ‧ 景之看,乃是從己心到虛心之看,景也隨之不同。』
二十世紀以來,西方的政治與經濟強勢加劇現代化進程,資本與科技的結合,加速全球一體化,衍生而來是現代性的危機。當下生活過度現代化,消費主義虛耗精神文明,人心漸漸背棄了自然。當今藝術普遍缺乏精神性,只有當下性與時尚以及視覺效果,無法表現出一種新的面對當代文化的態度!中國當今藝術亦然,都忽視了個體生命內在的「心性」,漠視自然作為主體,而且過於模仿西方,與中國幾千年文化傳統的精神背道而馳,失去了那份悠遠而熟悉的文人特質及氣韻。
我們現在需要新的心與景,並重新打通我們與傳統,我們與自然的新關係。如果藝術家能夠繼承中國傳統的書寫性精神,感應生命的律動和大自然的和諧,表現那份東方的哲理精神,那就會徹底創造出一種不同於西方抽象的繪畫語言,這是東方文化可以表現的一種新的面對藝術的態度,也是中國當今畫家們尋找中國文化中不可磨滅的永恆性的必然路向,也是我們今後的方向。
在藝術探索中,傳承只是一個層面,更重要是承先啟後,即是藝術的超越。在這個意義上,從文人畫,尤其是水墨山水畫的傳統,有著與宋明理學相通的部分,就可以重新打通一條與現代接軌的通道。可惜這條通道很久以前就被忽視了。從滿清以及隨後五四以來鼓吹的全盤西化,以至中國文人畫的精神傳統一直被掩埋了,後來更被西方透視法的視覺模式改造或主導,因此現在更有必要性重新挖掘心與景的意義。
前輩畫家邱世華在一次訪問中的一段話:「畫畫就是自我修煉,以畫為法門而修,一體同觀,清淨自然,與和尚、道人亦無兩樣;這樣畫畫更處於自然,如和尚、道人的早晚功課,日復一日,生活簡單淡白,畫亦單純無染,自心清淨自然,畫亦清新通透自然,心智更清明,感覺更細微,畫亦更空白靈氣。」折射是次「心 ‧景」中國當代藝術大展所嚮往的那份心境所包容其中的永恆性。明末清初八大山人的「無法為法」,虛即實的宇宙觀,「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發自然」,呼應周易之道,頃刻間人和自然,人和根源,人和永恆都連繫一起,參透著生命裡潛藏的萬物契機,再沒有時間與空間,世間萬事都不存在了,皆因心性歸根。
許劍龍
創辦人及藝術總監
3812 當代藝術項目
二零一二年冬天